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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味深处是故乡

记忆里,年是从赶年集开始的。腊月二十,我们欢欢喜喜跟着父母去赶集。春联、年画是一定要买的,糖果也不能少,鱼和肉也得称上一些。那时,父母给自己添没添新衣服我记不清了,但给我们小孩子的新衣服、新鞋子肯定是有的。新衣服买回来,我们舍不得穿,对着镜子照了又照,才小心翼翼叠好放进衣橱,就盼着拜年那天再穿。新鞋子也被藏在盒子里,塞到床底,等着拜年时拿出来“亮相”。

小年那天,灶王爷的画像就被贴到了墙上。他穿着华丽的衣服,手托元宝,面容和蔼,笑眯眯地看着桌上的香烛、供品,还有念念有词的父亲。我的心思根本不在祈祷灶王爷“上天言好事”上,只盼仪式快结束,好抓一把供品解馋。

扫房那天,全家齐上阵。我们帮着搬物件,大人们穿上旧衣、戴上旧帽,站在高凳上,举着绑了笤帚的棍子,把墙壁的角角落落都清扫干净,住了一年的屋子又变得亮堂堂的。

除夕前,母亲就一直在厨房里忙碌。蒸馒头、包包子、做年糕……忙得脚不沾地。父亲把柴火烧得旺旺的,厨房里整天飘着香味。我们也不管饿不饿,时不时溜进厨房,咬一口包子,掐一块肉,嘴巴就没闲过。

除夕这天,贴春联是头等大事。父亲把春联和门框对齐,稳稳地贴好,红底黑字,特别喜庆。再贴几个倒“福”字,春节的氛围就更浓了。屋内贴上胖娃娃年画,看着就让人欢喜。

除夕夜,家家户户灯火通明。四面八方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。鞭炮声一停,一家人就围坐在桌前吃团圆饭。我一边吃着年货,一边盯着饺子,想从形状上找出藏着钱币的那个。直到有人咬到钱币,惊喜地叫出声,我这才放下心。饭后,一家人又凑在电视前看春晚。母亲总说“熬不住就去睡”,可我们小孩子偏要硬撑,熬到新年钟声敲响,才心满意足地去睡觉。

天还没亮,鞭炮声就把我们从睡梦中叫醒,父母催着起床,新的一年开始了。父亲熟练地在门口墙上挂上祖先牌位,在下面的桌上摆上三盘饺子、三碗热汤,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响头,完成敬奉仪式。我们匆匆吃完饺子,先给父母磕头拜年,穿着簇新的衣服,跟着同院的哥哥姐姐们出门拜年。父母则留在家里,等着晚辈上门。一路上,拜年的人来来往往,“过年好”的问候声不断。每到一家,主人都会热情地往我们兜里塞糖果、瓜子,我们就捂着口袋推辞:“够了,够了,不要了。”拜完年,大家有的聚在一起聊天,有的围坐打牌,还有的打开电视看重播的春晚,新年的第一天热闹极了。

元宵节前一夜,天刚擦黑,我们这些小孩子就人手提一个灯笼,像小兔子一样在大街小巷里蹦蹦跳跳。灯笼是用苇蔑编的,圆柱形,糊着透明彩纸,上面画着花鸟、人物,还写着字,两头包着粉色彩纸。中间立着根红蜡烛,一划火柴,“噗”的一声亮了,暖烘烘的光照在地上,映出晃来晃去的影子,我们跑,影子也跟着跑。总有调皮的男孩子搞恶作剧,喊:“呀,你灯笼底下有个蝎虎子!”一开始,我们慌慌张张地翻灯笼看,结果蜡烛倒了,灯笼烧起来,大家又哭又笑。后来,他们再这么喊,我们都不理,他们觉得没意思,就跑去放小鞭炮了。一直到正月十六,我们才收起灯笼,心里又开始盼着下一个元宵节。

元宵节,家家户户都吃汤圆。小时候不常吃,就觉得特别新鲜。我守在锅边,眼巴巴地看着圆滚滚、白胖胖的汤圆在锅里翻滚,慢慢浮起来,个头也变大了,就赶紧递碗给母亲捞汤圆。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我迫不及待地挖着汤圆吃,芝麻馅、花生馅,甜滋滋的,都特别好吃。这时,外面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,有远有近,让节日显得格外热闹。

正月十六,学生们开学了,大人们又各忙各的生计,热热闹闹的年就这么结束了。

年味,是母亲掌心的温度,是父亲沉默的守护,是故乡永不褪色的印记。无论岁月如何流转,这份藏在记忆深处的温暖,永远是支撑我前行的力量,在时光长河中,熠熠生辉。